想到那些被埋的人，二蛋爹他们也红了眼眶，点头道：“成，你去吧，我们也去隔壁街祭拜祭拜那些死去的街坊。”

都是邻居呢，往常是天天都会见到的人，就这样没了，大家伙是越想越难受，最后哭出声来。

寿娘哭了一会儿，问道：“可咱们要往哪里逃？”

永泰府在驰道附近，往左走是西北，往右走是东北，往下走是南边。

“东北肯定不行，越走越冷的，会把咱们冻死在路上。”

二蛋娘：“那南边呢？南边好，听说极富贵，去了一定饿不死！”

可罗家药童小锁道：“想要去南边得经过中州都指挥使司，那边的道可不好走……来给我们医馆送药材的人说，因着克扣军饷，那边的将士很穷困……他们路过那边要交银子，不给就得遭殃！”

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，早几年更惨，听说都不跟你要过路银子的，直接装成匪贼来抢。

大家伙听罢，都怕了。

二蛋娘大哭起来：“那咱们该往那逃啊？难道真要困死在永泰府，等着尸体烂了，让咱们染病，然后一起病死在这里吗？！”

“去西北吧！”方田贵道：“我在衙门当差，得到不少关于西北的消息，那边已经打退戎贼，是彻底安稳了，新任秦侯还是个好人，很重视百姓，秦侯夫人还会做药，手里有制药作坊，听说那边的很多药材都是能免费领的……因着打仗人跑得多，空出来的地也多，咱们去了，没准还能分到土地！”

药童小锁点头道：“方衙役说得对，我们也听说了，新任秦侯很欢迎大楚各地的人去西北定居，这人多了，土地才能不抛荒，咱们过去没准真能分到地。”

“能分到土地？这么好，那咱们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啊！”二蛋娘高兴疯了，对茅草巷的邻居们道：“咱们在永泰府可没有地，要是去了西北能有一块地，咱们这辈子是不算白活了。”

又对二蛋爹道：“他爹，这事关二蛋的一辈子，你要是再敢拦着，老娘就跟你和离，自己带着二蛋去西北！”

“你嚎啥？我又没说不同意。”二蛋爹道：“去西北确实是个好出路……只愿以后别再跟戎贼打仗了。”

大楚各地的人不愿意去西北定居，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戎贼，这要是一打起来，一家子积累了一辈子的家业就没了，谁能不怕？

又道：“成，既然大家伙都同意，那咱们就去西北。”

“好！”邻居们是欢呼出声，开始准备东西。

说真的，他们还真不缺什么东西，这几天挖废墟救人的时候，挖出不少钱粮跟棉被，能支撑他们走到大梁府。

而小锁说：“只要进了西北地界，去衙门做了登记，就能领到物资，然后分配地方，安家种地。”

西北如今这么好，大家伙都兴奋不已，开始收拾东西，打算天一亮就赶路。

可只有寿娘不太高兴，脸色很苍白。

林老八见了很担心，把她拉到一边去，问道：“媳妇，你是不愿意去西北吗？是，是有什么不好的人在西北吗？你别怕，你已经嫁人了，就算曾经的坏人想要找你麻烦，也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，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
寿娘摇头，道：“没有，那些恶人都死了，不在西北……我只是太累了，身上的棉袄又被雪水打湿，冷得慌，所以脸色不好。”

西北确实没有以前的恶人了，有的是熟人，可她并不想相认……她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人，而以前的故人却高在云端，她不想让自己脏了他们，给他们带来麻烦，所以即使知道他们在找她，也没有去衙门承认身份。

“你棉袄湿了？那快脱下来用火烤干，穿我这个。”林老八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，要给寿娘穿。

寿娘赶忙拦住他：“不用，你要去衙门小巷那边，得穿着御寒，要是病了，可是会耽误大家赶路的……家里还有棉被，我裹着棉被把棉袄烤干就行。”

林老八听罢，只能穿回棉袄，又问道：“媳妇，你真的没事？”

寿娘笑道：“没事，你赶紧走吧，方大哥都等急了。”

是把林老八给推走了。

林老八还不放心的回头，交代一句：“媳妇你别收拾东西了，好好歇着，等我回来再收拾。”

寿娘：“知道了，你赶紧去吧，早去早回！”

……

方田贵跟林老八带了点粗粮饼子，摸黑朝着衙门小巷走去，他们对这一片很熟，抄近路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。

只是四周黑乎乎的，冷风还呼啸个不停，有点瘆人。

方田贵拿出粗粮饼子，放在一个个废墟前，挨家挨户的磕头：“胡老哥，如今遭着灾，老弟拿不出啥好东西来，只有点冷饼子，你们别嫌弃，吃饱了，好过奈何桥，投个富贵人家，来生就不用再受苦累了。”

言罢，流着泪给废墟磕头。

林老八也跪下，一块磕头。

两人从衙门小巷入口一路跪拜到最后一户衙役家，足足用了一个时辰，人都差点冻僵了，正准备回去的时候，突然瞧见一片火光……这是衙门废墟里进人了。

“这么晚了，还有谁在哪里？”方田贵想了想，道：“林兄弟，既然来了，咱们也去衙门那边拜拜吧。”

衙门里也被埋了不少人，除了三位大人被府军挖出来以外，其他的衙役、书吏都没人管，继续被埋着。

林老八点头：“好，我听方大哥的。”

两人是摸黑朝着火光处走去，快走到火光处的时候，方田贵突然停了下来，示意林老八别出声，拉着他，往后退去，躲在一堵塌了一半的墙后，指指火光处，让林老八看。

林老八看后皱眉……火光处有几个身穿甲胄的将士，他们在挖废墟，可仔细一看，却不是在救人，而是把一具尸体放进废墟里，又把一条蛇塞进尸体的嘴里，之后搬来一块奇怪的石头，压在尸体上。

而那具尸体还穿着官服……林老八倒夜香的活计算是给衙门做的，因此他每个月都要去衙门领工钱，是远远的看到过知府大人，看了一会儿后，认出尸体穿的是四品知府的官服。

那是知府大人的尸体！

知府大人不是被挖出来收殓入棺了吗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这些将士想做什么？